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謹慎【已修可看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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謹慎【已修可看】

聽見沈珩說想要自己的時候,周億的心尖顫了一下,但很快便冷靜下來。如果沈珩沒有看到他那一瞬的楞怔,還真要以為周億對他的話無知無覺。

周億把他的紅毛腦袋推開一些,正視著沈珩的眼睛,“說話的時候看看場合。”

沈珩看了看身旁另外兩個隊友嘻嘻哈哈的身影,挑著眉好整以暇道:“怎麽,你怕被人聽到我在調戲你,影響你億神的威嚴?”

周億轉過頭去不看他的眼睛,“我是怕聯盟工作人員聽到,因為你騷擾隊友罰你。”

沈珩仍舊笑嘻嘻的:“哥哥,你擔心我啊?我又沒做什麽,就算要罰也不過是幾萬塊錢,這點錢我還是給得起的。”

周億“嘖”了一聲,知道沈珩說的是實話。

小少爺麽,別說幾萬,就是幾十萬恐怕也不是什麽大問題。

“好,算你有錢。”周億道。

FTG對陣YUG這場比賽是LPL於農歷新年開始前的最後一場,FTG以2:0拿下YUG,上單周億對位輸出高於YUG上單三倍還多。

第一局中,YUG小上單的納爾一整局游戲就沒見拍出過一個能讓人看得入眼的大招。

賽前的采訪視頻被人剪輯成了惡搞視頻,流傳在各個網站。

這一波年末整活大家都只當樂子,沒人放在心上。

FTG這邊回了基地簡單覆盤後就各自回宿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過年了。

過完年回來,FTG要打沈珩的老東家WHG,還要打去年的S賽冠軍DAG。何禮掐著日期算著時間給一隊的幾個人安排了十二天假期,從2月1號一直放到2月12號,13號下午歸隊。

樸東彬無父無母,在韓國也沒什麽朋友,年假打算留在基地。不知道誰把樸東彬的情況告訴了江煦,江煦便生拉硬拽著樸東彬,兩個人一起回太原過年。

李希宸就是上海本地人,覆盤結束後直接叫了網約車回家,跑得比誰都快,生怕陸松節拉著他留下來看錄像。

見人都跑的差不多了,陸松節去找了何禮,他跟何禮是老鄉,兩個人商量著一起訂票回家,路上也算有個伴。

沈珩收拾好東西下樓到周億宿舍找人時,才發現周億的行李箱好好好的立在墻角,東西也照原樣擺著,沒有半點要收拾的意思。

而衛生間裏正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,顯然是周億正在洗澡。

沈珩站在門口聽了一陣,沒由來的覺得嘴巴很幹,沈默半晌,點了支煙叼在嘴裏,他捋了把自己的紅毛,敲了兩下衛生間的門,“哥哥。”

周億聽出是沈珩的聲音,關了淋浴,略微擡高聲線問:“怎麽了?”

沈珩:“有事找你,正事。”

周億再次打開花灑,任由溫熱的水淋濕自己。

“行,我馬上出來。”

沈珩聲音從門外傳來,“我不急,哥哥你慢慢洗。”

門外有人等著,周億再怎麽氣定神閑也不好意思耽擱太長時間,又沖了遍水就拿了浴巾擦幹身體。他本打算找條浴巾圍著出去算了,臨出門前還是老老實實摘了浴巾穿了浴袍。

他和沈珩之間已經沒有可能,平時的小打小鬧勉強可以解釋為「不好意思跟隊友鬧得太僵」,當著人家的面不穿衣服,可就說不出道理了。

打開衛生間的門,周億看見了坐在他床上玩手機的沈珩。

沈珩穿著寬松的無帽圓領衛衣,下身一條灰色休閑褲,長腿自然的交疊在一起,腳尖上拖鞋要掉不掉,被他頂著玩。

周億的眼神不受控制的落在沈珩的腰上一秒鐘,下一秒他收回視線,垂下眼眸,擦著發絲上的水珠,“有什麽事,說吧。”

沈珩放下手機,看著周億問:“過年你回去嗎?”

周億把毛巾扔在桌子上,拉開椅子坐在沈珩對面,“回哪裏?”

“回奉城,你回去嗎?”

“在精神病療養院過年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,但我覺得我一個精神健康的人就沒必要去給自己找罪受了,你說呢?”

周億這話說得並不好聽,盡管他語氣平淡,跟平時說游戲裏選什麽英雄怎麽打一樣冷靜,但沈珩就是覺得自己從這幾句話裏聽出了點難受的意思。

周億母親早亡,和父親之間的關系也不好。別人過年都是闔家團圓,可他連家都沒了,回一座並不期待他的城市,有什麽意義?

沈珩清了清嗓子,把煙頭按進煙灰缸,“你要不跟我回去?我問了,過年基地不留人,你留在這飯都沒得吃。”

周億沒想到沈珩會這麽說,最近一段時間他的確松懈了,的確不再表現得跟前幾年一樣那麽抗拒。

他也知道自己不再警惕的原因是什麽,拿到冠軍是他身為職業選手的夢,和沈珩在一起打比賽,是他周億的夢。

可夢就是夢,他沒有忘記沈珩的母親是如何字字泣血跟他說出那些話,求他放過沈珩的。

他當時也想告訴沈珩的母親,他們這樣不是生病了,他的喜歡也不是有病的。

可說了又能怎麽樣呢?

比賽裏,他發現問題及時溝通說不定能扭轉局面力挽狂瀾。但這是現實,是他沒辦法改變的現實。他已經深切體會到失去父母是什麽滋味,並不希望沈珩也嘗到。

周億:“不去,沈珩,我不是無家可歸的小可憐,你大可不必憐憫我。我是成年人了,我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,也有地方去。”

沈珩被周億的話氣笑了,“我說這些話,不是把你當小孩,也不是單純的憐憫你可憐你,只是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,我想關心你。”

周億深吸了一口氣,手指蜷縮起來握成拳頭藏在身側。他低著頭,眉眼藏在劉海下方的陰影裏,叫沈珩看不清。

沈珩忽然覺得,周億離他很遠。

哪怕周億就坐在他對面,他一伸手就能摸到周億,他也覺得周億好遠。

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,在周億的身後,拉著周億,強迫他離自己越來越遠。

“周億,”沈珩道,他很少用這樣正兒八經的語氣叫周億的名字。

“嗯?”周億擡起頭,緊繃的下頜逐漸放松下來。

“那麽,就當可憐可憐我行不行。”

“什麽?”周億楞怔地看著沈珩,眼睛裏滿是錯愕。

“我爸媽不在家,我沒地方去,你可憐可憐我,跟我一起過年,行嗎?”

“我……”周億張了張嘴,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,他想拒絕沈珩,想告訴他一起過年也不能改變什麽。

但真的什麽都不能改變嗎?

周億捫心自問,答案是“不是的,能改變的。”

他對沈珩的狠心是有限度的,前些年已經達到極限,如今又是同隊,他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日益松懈的心防,真在一起過年了,幹柴烈火的,萬一出了什麽事怎麽辦?

沈珩說要他的那句話,餘音仍回蕩在他的心間。

那麽到了那個時候他應該怎麽辦呢?和沈珩維持著一輩子不可能名正言順的關系,躲避所有來自家庭的視線,做沈珩見不得光的秘密情人?

周億喉結滑動,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怕。

好像,哪怕是要躲在陰影裏一輩子,如果對方是沈珩,他也能接受。

周億在心裏罵自己沒出息,只要靠近了溫暖就舍不得放手。

沈珩不知道周億在想什麽,他小心翼翼看著周億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,一顆心也跟著七上八下。

沈珩從來就不是那種冷靜的主兒,他會因為贏不了游戲生氣,會因為被坑了怒罵,會和隊友因為一個決策爭論。

只有周億,是能讓他從紛亂的思緒中立刻冷靜下來的人。

但現在,周億始終不開口給他一個答案,沈珩本就沒多少的耐心幾乎到達臨界值。他不懂,這個問題,究竟有什麽值得糾結的?

“回答這個問題,有那麽難嗎?”沈珩問。

周億點點頭,嘴角扯開一抹自嘲的弧度,“不難嗎?你就當我是謹慎吧。”

“哥哥,這不是值得你思考太多的問題,我只是想跟你過年,怎麽到了你這裏,好像比世界末日還嚴重。”

“因為我已經沒有放肆的資本了,沈珩,每件事每個決定都會帶來不一樣的結果,這些結果有的是我們能承受的,有的是我們沒辦法承受的,你可以不想,但是我不能。”

沈珩搖了下頭,“你以前不是這麽優柔寡斷的人。”

周億沒有反駁沈珩的話,他曾經的確敢想敢做,像他在賽場上一樣勇敢。

可那樣的周億已經死了,死在了四年前。

張誠在基地宣布了May被賣到REG戰隊後,一群人一起翹了rank準備出去吃飯。都是青春正盛的年紀,要不是剛剛有boon拉著,他們差點跟張誠吵起來。

才出基地,周億就在門口看見了沈珩的母親。

她在周億的印象裏,一向溫婉高貴氣質如蘭,似乎泰山崩於前都能做到面不改色。但彼時,她雙眼猩紅,發絲微亂,身上的衣服雖還整潔,但衣角早已被她捏出一片褶皺。

周億讓其他隊友先走,自己來到沈母身邊,正要打招呼時問問發生什麽事時,沈母一把拽住了他的領子。

“周億!我們沈家是哪裏對不起你?當年你家裏出事,警察都是我幫忙叫的,你現在為什麽要勾引我的兒子?!你這是要帶我兒子下地獄啊周億!!!”

周億百口莫辯:“阿姨,不是... ...”

“什麽阿姨!你不要叫我阿姨!我不是你阿姨!你這個精神病!你喜歡男人你去找別人,不要來禍害我的兒子!我們家珩珩是正常人,不是變態!!”

周億任由沈母在他身上捶打撕扯,不肯後退也沒再開口,只是穩穩地扶著沈母,防止她因為情緒激動而摔倒。

沈母見他這一副雷打不動的樣子不禁更恨,揚起手要給周億一巴掌,但終究沒能落下。周億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,可就是因為這樣,才讓她更加無法接受。

她近乎哀求的跟周億說:“阿姨求求你,放過沈珩,他是正常人,他現在只是一時想不開走上了歪路,他一個小孩子哪裏懂什麽喜歡不喜歡。正常男人怎麽可能喜歡男人,你們這是生病了,阿姨給你們出錢,你們去看病好不好?我求求你,求求你放過他……”

周億在那一瞬間恍若失去了聲音,他想說什麽,可他對面的人只是個母親,是他愛的沈珩的母親。

這個女人字字泣血,聲淚俱下,她拋棄了形象放下了自尊,千裏迢迢過來,只為了求周億放過沈珩。

沈母的哭聲隨著風不斷吹向他,他忽然覺得很冷,像是被扔到了南極,目光所及之處幾乎沒有什麽顏色,盡是白。

一望無際的白。

沈母又開口了,“周億,阿姨求你,你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你,你難道不介意別人怎麽看沈珩嗎?你怎麽能這麽自私!”

周億嘴角扯起一點牽強的弧度,握著沈母的手說:“阿姨您放心,我不會害他的,您別生氣,您一路過來跟我說這些也辛苦了,我……”周億哽咽了一下,“我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。”

沈母走了,她的戒指勾走了周億衣服上的一根線。

看著那根線落地,周億覺得自己也有什麽東西不見了。

現在周億終於找到答案,是他的勇敢。

敢於面對生活,敢於爭取自己想要生活的勇氣。

是這個不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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